1

与同一所大学的前辈一同出游是在去年秋天的事。共同出行的人除了前辈，还有与我在同一家餐厅打工的，同时也是前辈女友的馨美，以及她的闺蜜尚北。
前辈比我高两级，听他说，其自幼就爱四处旅行，甚至在高中时成立了一个旅行社。两年前我也曾在学校礼堂里听过前辈的旅行宣讲。那次宣讲会，我向前辈提出了许多问题，包括维多利亚大瀑布的成因、在9月前往吴哥窟是否合适等等，前辈都一一耐心解答。我如拨开乌云见明月般，自那时起与前辈交好。
“深野？那里不是无人区吗？”去年夏天，在听到前辈关于深野的旅行计划后，我提出了疑问。深野位于砺川市以南的青山山脉腹地，并非某一城镇的名称，而是指的地理上的区域。在我的印象中，深野偏远荒凉，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居住。
“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常住人口的啦。虽然只有2万。”前辈拿出一幅地图，指着上面被重重高地势包围的、被绿色标记的低谷区。“这里有座小城镇，叫内深野，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。从我们上宽市坐CRH2到砺川东站，再坐市内云轨到南站转乘普快25B前往青山县。剩下的路租车就可以了。”
“没想到在高铁盛行的年代里还会有普快这种火车的存在啊……从青山县到内深野不能坐轨道交通吗？”
“民国时期的夜行电车早都停运了。――怎么样，考虑一下？”似站街女郎般向我抛媚眼。
“可以。”我没多想就答应了。
“那也拜托你把馨美叫上喽。”
“你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叫去！”现充还是去爆炸吧。
“行行行……我回头把具体的信息发过来，记得看啊。”
“不用你说，我自己会百度。”
“百度可查不到内深野呢。”诡秘一笑。“以前有一些不好的传闻，说是这镇子被封锁过一段时间。据说会闹鬼哦～”莫名显出娇嫩女孩搞怪的表情。
“鬼信啊！回头我看你发的信息就是了。都多大的人了还信那些坊间传说啊？”
埋怨着前辈的孩子气，我与他告别。
“真的搜不到啊……”看着手机上无法显示出“网页已丢失”，我嘟囔道。也许只是当地服务器在维护吧。
希望如此。
·
回到宿舍，打开前辈发的邮件。有关内深野的信息显示在电脑屏幕上。
“1967年发生8.2级特大地震，致当地近半数人口丧生。改革开放后，镇内年轻人逐年外移定居，常住人口剧减。当地的大温泉是因地震而产生的，属典型地震景观……”
“看什么呢？”室友问。
“内深野啊……你不知道的话我给你讲讲。”
“当然知道。那可是热门的温泉胜地啊。看这些干什么？要去旅行吗？”
“计划秋天去。这地方很热门吗？”我问。按前辈的话讲，这地方可连百度都搜不到。
“当然热门啊……热搜上不都是吗？说什么‘温泉好怡情，气蒸似仙境’。我才纳闷呢，你怎么会不知道？”
“是我孤陋寡闻了。”看样子，我一定是因孤陋寡闻而被前辈拿来寻开心了吧。所谓“百度查不到”……
“呐，这不有吗？”室友拿起手机给我看。浏览器上满满的关于内深野的资讯。“挺热门的，只是没多少人会在秋天去了。”
“这正好，避开了人潮。”我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，前辈的玩笑就当做笑话让自己也乐一乐吧。只是无论如何都乐不起来。也许还是有些计较的吧。
“怎么了？刚看你浑身不自在的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敷衍完室友。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手机上显示不出来内深野的资讯。
划下通知栏。果然，今天是月底，忘交话费了。
“能帮我充点话费吗？钱回头给你。”我问室友。
“这会儿不行，我给你转账线上充吧。天都黑了。这会儿女朋友还在家里等着我呢。春宵尚短，不可不度啊。走了。”室友挥手走出。
女朋友么……前辈会带上馨美吧。
打开营业厅APP准备线上充值。对了……现在已经欠费了，还怎么上线充值？
度过一个难受的夜晚，网络与女友的双重落差，以及连续被人调侃的失落。
·
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便奔向校内的营业厅，比正在上推卷帘门的职员更先进入店内。充值了两个月的话费，应该能一直用到十月底。
接听充值后的第一通电话。内心一股强烈的成就感涌上来。随即被一串雄厚的男音按下。
“呐呐呐，馨美同意去了。”电话那头一定是张痴汉脸吧。
“哦。”
“你这冷漠的反应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你的女朋友与我何干？”
“馨美不是重点，重点是馨美会带上一个闺蜜一块来，怎么样？介绍给你认识认识？”
“你们玩3P不挺好？”虽有无女友的伤感，但本人对此事不感兴趣。
“欸你这人怎么说话呢？话说回来昨晚也是，怎么就停机了啊？”
“你不是知道吗？”这男人正是引诱我担心害怕的罪魁祸首。
“我不知道啊？”不像是撒谎。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敷衍的回答。挂断电话。
随后前去打工。
·
打工的地方位于上宽市南商业区的麦当劳。由于店内职工服装采用的是借出制，所以到店内要先换衣服。所谓换衣服，不过是在原本的衣服外套上一层麦当劳特色的红黑围裙和外套。因此更衣只需在休息室进行，不分男女。
正巧，馨美也在休息室内。
“早啊前辈。”馨美先打起招呼。馨美比我小一级，在邻校上学。她与前辈的交好并非因我而生。他们早在多年前便熟识，算得上是青梅竹马。
“嗯，早。”点头回应。
“对了，前辈……你还没有女朋友吧。关于秋天去内深野的事情……”
“我听前辈说了。”
“听宏正说了？”她的双眼瞬间放起光来，“觉得怎么样？中不中意？”
要是“你们玩3P不挺好吗”这句话被她原封不动地听到，也许那双亮眼中的我就会变成垃圾吧。
“人还没见到，再说吧。”搪塞过去。
“欸……”馨美瞬间泄了气。
“别聊这些了，上工吧。一定要让川辣腿堡成为销量冠军！”我为她打气。
“这股狂热的工作劲还真像中二的孩童。”反被调侃。
“你是第三个。”我收回了工作的热情。
“什么第三个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
随后是工作时间。
·
中午的休息时间在麦当劳内度过。吃着万年不变的辣堡员工餐。馨美就坐在我的对面。
“呐，前辈，咱们什么时候去啊？内深野。”馨美问。
“让前辈自己定去吧。总之是在秋天。”
“可是宏正说让我们讨论讨论欸。”身为前辈的好朋友，这句话不是由前辈亲口告诉我，而是由他的女友来传递，莫名感到生气啊。
“我无所谓时间。反正明年就毕业，论文答辩我已经备好了。”
“可现在你才大三啊。论文题目还没给出来吧？”
“前辈给我把题目说了。据说那个老教授每年都不换题目。虽说是个不热门的专业，可也没必要这么偷懒吧。先不说我了。你什么时候有时间？大二的课业很重吧？要考四级什么的。”
“只要宏正愿意，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。”还真是痴情啊。“我们大学大一就可以考四级了。……不过我闺蜜……尚北她……”
“原来叫尚北啊。”
“这不是重点！”她有些失态，急忙喊道。
“小心嘴里的薯条喷出来。以后把食物咽下去再讲话。”
“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。”她把薯条咽下去后说道。
“怎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继续刚才的讲吧――尚北她说内深野这地方有些邪乎。但是说不清楚――总而言之，她不太愿意去。”
“又是地摊文学的受害者啊……那就不带她去了呗。”
“可是啊……我和宏正这不是为了你好吗？”
“强扭的瓜不甜。”我义正言辞。
“可是咱们只有三个人去确实不太好吧……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……”
“这个时候你还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啊。”
“你这算是歧视吗？”她有些不满。
“顶多算是调侃。而且份量比你们低。”
“‘你们’？”
“没什么。而且如果你真想带上尚北，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。怎么和她说是你自己的事。”我对她说。
正在这时，前辈毫无预兆地走进店内。
“哟，早啊二位。”
“大中午的早什么？”我白了他一眼。
“你们二位聊得热火朝天啊。”
“放心，给你扣不上绿帽子。”我随口回了前辈一句。馨美却有些脸红。
“都不来接待我吗？好歹我也算客户啊。”
“等我吃完这口……”馨美有些急迫。为了防止她噎住，我打断了她。
“现在换班休息，有人替我们接待你。自个儿去前台吧。另外推荐微信小程序麦当劳点餐哦。”
“还真敬业……”前辈嘀咕了句，随后坐到我们旁边，用手机点了份川辣腿堡套餐。
“真是多谢帮我提升业绩。”
“没什么人情，只是喜欢川辣腿堡罢了。”
“坐过来吧，我吃完了。”我端起餐盘，站了起来。“女朋友还你。”我不怀好意地一笑。馨美的脸仍是通红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前辈坐过来。
“没什么意思，顶多算是调侃。”我微微一笑。
·
“所以说啊……既然你们都没问题那我就随便定个时间吧。”我和馨美两人围观着咀嚼鸡腿的前辈。微微挺起的苹果肌配合整张圆润的面庞，还真像有点儿婴儿肥的少女。
“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讨论啊……和他讨论起来可费劲啦！”馨美向前辈告状。
“这不怕你们没时间吗。谁能想到你们都那么闲。”
“所以说啊……你当初面试进不了领导层是有原因的。”我说。
“为什么？”前辈像是受到了刺激，有些激动。
“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，小心噎着。”我说。“一个好的管理层从来不会给员工的福利有第二个选择。比如公司年假组织员工去旅游，那么是让人们选去北海道滑雪或者去普吉岛看海，还是只让大家去北海道好呢？”
“这公司好有钱。”馨美说。
前辈正在吃薯条，所以并未发表见解。
“这是腾讯的例子。当时公司部门做出的决定是带员工去北海道滑雪，而不给员工有第二个选择。如果单单去北海道，对于常年生活在深圳不常见到雪的员工是一大福利，还能享受到温泉与三文鱼。来年员工念着公司的好，就会更努力工作。”
“如果给第二个选择呢？”前辈发话了。
“你的死脑筋还是回大学重造吧……那个老教授的课你到底听没听过？”前辈瞪了我一眼。馨美差点憋不住笑。“如果给了普吉岛这个选项，那么就很惨烈了。在北海道的员工不仅不会滑雪常常摔跤，还会因为严寒而冻成狗。他们一想到普吉岛的那群龟孙子们正在享受温暖的阳光与沙滩，不禁愤怒后悔。而普吉岛的那群人，不仅除了海就没什么看头，而且因为高温、太阳暴晒而忍不住喊娘。想到北海道的温泉、海鲜与啤酒，他们心生妒意。这样来年能有好的工作绩效就鬼了。”
“所以说，只要我自己强制给出一个时间，没得选，那么大家就不会有抱怨，就算去不成也只是遗憾，对吧？”前辈说。
“对。”
“可是，就咱们几个人，你们要是都去不了，我还玩个什么劲啊……”
“……说的也是。”
“那么宏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？”馨美问。
“我们公司10月底放年假。到时候去吧。”
“可以。”我同意。
·
最终大家商定好了时间。10月27日出发。
月底吗……不知道话费够不够用。